在我大四那年,我同學被當兵休假的前男友,逼出宿舍,她帶著狗到我家避難,發現前男友安然地在她宿舍上網、休息,她氣不過想回去趕人,然後就被關在房間裏了
當年天真的我不認為受過大學教育、住在多人合租的公寓中、身材與力氣都不小的同學會出什麼事,我只是過去心情支持一下同學,並且當我同學太激動時,有個旁觀者能幫忙處理事情
我沒想到我真的一直進不去房間,在門外只偶而聽得見我同學激動地夾著抽泣聲的呼喊著拒絕或求饒聲,我持續敲著門,越來越緊張,我心裏開始想「到底發生什麼事?她一向脾氣硬,怎麼會哭?」「要報警嗎?要怎麼跟警察說?警察會來嗎?萬一只是吵架,會不會很丟臉?」「要去找教官嗎?教官室的電話是什麼?」
當房門總算打開時,我永遠忘不了眼前那一幕:平時霸氣的同學,全身縮成一團躲在屋角,手裏拿著一把小水果刀不斷發抖。我被同學散發出濃濃的恐懼所驚嚇,不知道半天時間裏,這個國內名校名系的男生,怎麼讓我同學變成驚弓之鳥。
那男生看到我極力安撫著同學,他冷笑著對我同學說:「XXX,你不要演了好嗎?我打了你嗎?我罵了你嗎?」我非常訝異地看向他,無法理解為麼有人不懂恐嚇不是打或罵,卻能從心底摧毀人。
當我看到他的眼睛,一向不太會看人眼色的我,居然看出他的疑惑,他真的不覺得他有做任何錯事,他是一個沒有同理心、共感的人。多年後我聽到「反社會型人格障礙」,我馬上想起當年他的眼神。
我同學在他走後跟我說,她回來後男生一直恐嚇他:他要毀了她、會讓她父母見血、他要去她父母家縱火……,他真的沒有動手,但一直作勢會把我同學打個稀巴爛,我同學真的感受得到他的狠勁。她說她早就覺得這個男生有問題,但一直分不掉,理由就像這次軟求加上威脅,最後男生去當兵,她趕快趁機分手,沒想到演變至此。
那晚我陪我同學在她房間睡覺,同學可能情緒激動後很快就睡著,我反而失眠到半夜,睡著後又一直夢到男人回來而驚醒。我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受創,也不禁想到,只是旁觀者的我都惡夢好幾天,我同學要多久才能免於恐懼?(事後我同學跟我說,她惡夢做了好幾年,想到就會不自主的全身發抖)
曾經以為遇到渣男,自己也要負責:
你怎麼會容忍他那樣對你?
你怎麼不趕快分手?
你又不是沒有朋友、家人、師長,你為什麼都不說、不求援?
經歷這次事件後,我開始去了解,受虐者在感受生命、肢體的危機時,恐懼會吃掉平時的自尊、理智,只覺得施暴者像巨人一樣龐大,渺小又無能的自己,不會有人來救,
因此先妥協吧,只要不讓他發怒就好,
下跪、道歉、求饒都只是消除怒氣的動作而已,無關乎自尊、顏面,
慢慢地,自己對於自尊的底線越來越低、容忍對方的空間越來越大,
「如果說出去,誰會信?」
「上次可以忍,這次為什麼不行」
於是當下情緒無措下做出的妥協、假裝美好,都成為下一次無法說出口的牛皮膠,
這樣的無力感,一次次發生累積成自卑,退縮成不敢讓人知道的無奈。
萬一這個施暴者還有良好的社會形象:高學歷、高社經地位、好男人形象、好外表……,受虐者更難衝破自卑但能生存的防禦,去說服別人那些不堪真的發生。
更何況不是每個人都有說明的能力
更何況有些爆發點莫名其妙到了極點,說出來都像是不合格的謊(高嘉瑜說她第一次被打的起因是藥袋上沒有清楚說明)
更何況可能真如當年那男人說的「我沒有打你,也沒有罵你」,但那種冷暴力、威脅氣氛,要怎麼跟人說不是自己嬌氣或想太多,而是具體地侵蝕著自己
暴力,0容忍,
因為不知何時會碰到暴力者,也不知何時會發生,
但只有當社會大眾都有無法容忍暴力者的時候,
暴力才有機會減少,或是變輕微,
那些受暴者才能從丟臉、沒人會相信的深淵中走出來。
我知道兩性關係很複雜,但如果在我們這個號稱有自由、兩性平等中的社會,
還不能譴責暴力,認定沒有人該受到暴力,不論男女,無關乎他平時受不受人喜歡,
還要跟我說什麼男女之間不是外人看得清、
那女的那麼欠腳,男人受不了、
這女人還不是貪戀他的錢(外表、家世……)
……這種責被受害者的話,
你不妨靜下心來試想一下,
如果今天被揍的是你姐妹、
是你曾暗戀的那個清純學姐、
是你家隔壁那個每次見面都甜笑著叫你叔叔/阿姨的小女生,
你還要道貌岸然地說三道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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